春归深处

补档在微博和爱发电,同ID名,是社畜了

【边兴】破镜重圆

破镜重圆这个梗很少写

应该的

好难写,是该少写







下初雪的前天晚上,边伯贤久违地早早下班,好好泡了个澡,拆开买来一直没空用的蒸汽眼罩,齐整地准备睡个好觉。

 

然后做了个噩梦。

 

梦的内容他已经不记得,只记得醒来天还没亮,整个人出了一身冷汗,冲进卫生间洗了个脸,乱跳的心脏还是没有恢复,像是身体已经为他预见今日要发生的事情,提前将该做的反应都做了。

 

所以当他在律所下楼看见张艺兴坐在会客室里的时候,才能够冷静自持地将还未说完的事说完,脚下步伐不露分毫差错,直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坐下,才指尖发麻地紧握着钢笔,逼迫自己就这么坐着不做傻事。

 

刚刚分开的时候,边伯贤想过很多重逢的画面,有浪漫的樱花树下对视,也有狼狈的暴雨里互殴,想的最多的是张艺兴最好淋完雨哭着到他的门口来求复合,想着想着,连接两人唯一的朋友告诉他张艺兴回国了,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于是所有设想都随着飞机划破云端而消散,他不得不承认两个人是真的分开了,首尔或许很小,但地球很大。

 

他搬了家,清空了自己全部关于过去的回忆,甚至花了大价钱重新搞了装修,购置了全新的生活用品,活在一个自己都觉得陌生的空间里,把所有的衣服扔掉的扔掉,回收的回收,不踏足任何会勾起回忆的街道,彻底斩断一切能牵动他回忆的因素。

 

但掌握了这些可控的又有什么用,所有的根源,他人生最彻底的不可控,现在就坐在下面一层的会客室里,边伯贤甚至记不得会客室里还没有其他人,只记得张艺兴穿着驼色的大衣,裤子是米白色,里面是高领的黑色毛衣,真奇怪,他明明不喜欢高领,最边上缀了一圈咖色,瞧着和过去一模一样,连苍白的面颊被暖气烘出的薄红都一模一样。

 

这是他的想像吗?是他终于开始发疯,幻想张艺兴出现在他的四周了吗?张艺兴怎么可能会来他工作的律所,明明知道他在这里,为什么还会特意来?是来示威的吗?是来炫耀的吗?还是,还是来求和的?

 

不对不对,他不要再胡思乱想,就当他看错了吧,就当他疯了吧,肯定是他晃神,晚上做噩梦精神不稳定,看错人了,韩国有人长得像张艺兴也没什么问题,张艺兴应该在中国才对,怎么可能出现在首尔呢?

 

“边律。”实习生小心翼翼敲门进来,看着自己师父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发呆,很小声地问道:“KU的代表来了,要带她去会议室吗?”

 

边伯贤挣扎把自己脑子里的胡思乱想清空,“带她去,我马上过去......等一下,不要、不要带她去下面的会议室......不对,就带她去楼下,我马上下去。”

 

实习生心惊胆战退出去,感觉边律可能终于加班加疯了。

 

会客室里没有人。

 

边伯贤脚步停了一停,但确实没有人了。律所的会客室设计是半开放式,玻璃隔断,可以拉上百叶窗,但现在百叶窗完全拉起,保洁擦得光可鉴人,桌上什么都没有,连椅子都规整地聚在一起。

 

原来是他真的看错了。

 

原来真的不是张艺兴。

 

那些因为胡乱躁动的滚烫温度一一冻结起来,心脏连抽痛都颇为费力,坠入过往的恍惚总是让人疲倦,边伯贤收回目光,握紧手里的文件夹,大踏步向定好的会议室走去。

 

KU的代表是来谈准备庭外和解的案子,案子本身没什么难度,只是比较繁琐,因为体量不大,边伯贤让实习生负责进度,今天也由实习生来汇报对方提出的和解条件,他在一边听着,只觉得每个字都浮在空中,外面过路人来来往往,每一个都长着边伯贤不想看见的脸。

 

“看来边律最近接了个大案?”KU代表忽然说道。

 

边伯贤手里的钢笔转过一圈,瞥了她一眼。他本人有这个傲气,也有这个实力摆谱,代表又曾经是他同期,倒没有因为自己这个客户被这么对待的气愤,只是突然好奇什么事能让工作狂的边伯贤这么魂牵梦萦。

 

“没有。”他生硬地回答。

 

代表笑起来,却没有追问,只是把自己这方的意见和实习生说了,谈的差不多便准备离开,三人一起起身,实习生自知走不到最前面,抱着文件乖乖给他们开门,代表第一个走出去,高跟鞋在大理石地砖上踩出几个音,突然便停住,边伯贤垂着眼走出来,被她堵了一堵,心里本来就不痛快,正要开口,抬眼便又跟着一起停住。

 

实习生关不上门,好奇地也往外面看,与一双黑雾浓稠的眼相遇,驼色大衣,黑色毛衣,边缘缀着一圈咖色,男人面容如新雪般温软。

 

男人身边站着律所的安律,实习生认识她,专门负责离婚官司。

 

“边律,下午好。”安律视线在这挡路的两个人身上转了一圈,先和边伯贤打了招呼,扭头又向男人介绍道:“这可是我们律所的金字招牌,边律。”

 

男人抿着笑点头,说道:“我们认识。”

 

“是吗?”安律露出惊讶的表情,但看得出来她也不怎么关心,搞离婚官司的律师做久了都对八卦失去了兴趣,没有什么能比婚姻最后的拉扯更为狗血,安律更是其中翘楚,郎心似铁都不够用来形容她,“边律,你和客人是要谈事吗?”

 

先反应过来的还是KU代表,她匆匆往边上捎了两步,让出路,在审视着男人眉眼的同时又不可避免地去看边伯贤的脸色,边伯贤没什么脸色能给她看的,他整个人宛如刚刚造好的蜡像,留有一点柔软,只有眼里燃烧着漆黑的焰火,又很快被扑灭。

 

“已经谈好了,正要送代表下去。”他开口道,缜密冷静与往日并无不同。

 

安律一点废话都不想讲了,示意男人咱们先走。男人也没有多说,跟在安律半步后向着走廊另一端而去,与边伯贤擦肩而过时,他似是回头又多看了边伯贤一眼,可又好像没有。

 

KU代表看着人的背影离开,才终于敢说道:“张艺兴回来了?”

 

边伯贤却已经收拾好了表情,没有理会她的震惊,自顾自朝着另一个方向走楼梯上楼。

 

徒留实习生扶着门站在原地和代表目目相觑。

 

如果说是律所里的别人,那可能还谈点别的案子,但安律不一样,边伯贤知道她是专门负责大型离婚官司的,也就是说只要是她亲自接待的客户,肯定是离婚官司,而且还肯定是那种牵涉财阀的异常复杂的离婚官司。

 

张艺兴结婚了?

 

边伯贤一步踏空,差点没直接从楼梯上滚下去,他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咬着后槽牙,整个人打着寒颤,全是气的。

 

刚刚这混蛋什么破眼神,什么叫认识,就四个字,四个字就完了,走得轻描淡写,跟过去一样惹人生厌。离婚官司还非得来这里找律师,全首尔律所死完了是吧,就一定要来这里,这破律所上下总共也就四层楼,用脑子想也知道很大概率会碰上面,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张艺兴结婚了。

 

边伯贤扶着栏杆往上走一步,这回没有踏空,只是脚痛,但他已经顾不上脚痛了,这个混蛋凭什么结婚,同性恋婚姻法通过了吗?明明是个gay还去和女人结婚,骗婚基佬要下地狱的不知道啊!最好是被发现然后被赶出家门,妈的,妈的,妈的!

 

他妈的。

 

“您妹妹的情况我这边已经了解了,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希望她能够亲自来律所和我见一面。”

 

“她已经订好了明天飞首尔的机票。”张艺兴低垂着眉眼,嘴上回应着律师的问题,心里还想着擦肩而过的边伯贤眼里的动摇的怒气,除此以外,黑眼圈真重,现在的律师工作都这么熬命吗?“我会让她尽快来律所一趟。”

 

近乡情怯吗?不太像。那么是与前任会面必定要有的尴尬吗?好像又没有。张艺兴揉了揉鼻子,他一向不太猜得透边伯贤的心思,要是他连边伯贤在想什么都能瞧出来,估计考个首尔大心理学学位不在话下。

 

驱车离开律所的时候,他抬头看了眼律所漂亮的墨绿色logo,全首尔最好的离婚律师所在的律所,他选择这里,也没有什么问题,对吧?

 

安律反身上楼,张艺兴是她今天最后一位预约的客人,办公室里还有一堆要看的资料。

 

但她的办公室里应该只有自己要看的资料。

 

“边律,有事吗?”她径直坐到自己的椅子上,“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你应该是未婚才对,不该来找我啊,是要协议结婚吗?”

 

“我、”

 

“保护客人的隐私是行业道德,如果你是想问刚刚那位你认识的先生来找我谈了什么,我的建议是你直接打电话问他,你们不是认识吗?”

 

路被堵死,边伯贤手下一个没收住力道,直接把桌上绿植叶子拔了下来。安律杀了一眼刀,意思是赶紧给她滚。

 

“我只问一个问题。”

 

虽然没有什么八卦之心,但看人很有眼光,安律停下打开电脑的动作,这种情况下又想知道内情又不去问本人,不是仇人就是前任,但她面上不显,淡淡道:“你问。”

 

“他来咨询的是,是离婚吗?”

 

“是。”

 

边伯贤来之前做的心理准备屁用没有,半晌才觉得耳边轰鸣停歇,安律做了个快滚的送客动作,他同手同脚站起来走了,关上门深呼吸了一口气,这下整个后脑勺都开始发痛,有种被人敲了闷棍的头晕目眩感。

 

他下意识就要拿出手机打电话,张艺兴的电话号码早被他删了,联系方式也是,边伯贤可不是分手后还要和前任做朋友的人,可他输完了号码才在脑子里开始想张艺兴的号码是什么,手指浮在拨出的标志上,终于还是没法摁下去。

 

他要怎么问,问你为什么结婚,问你什么时候结婚,难道还要问结婚怎么不告诉他,现在离婚又是想干什么。

 

他关了手机去抹眼睛,没有泪水,只是一额头的汗。

 

安律的助理看着边律仿佛嗑药上头似的原地发了十几分钟的呆,才终于离开,默默给自己上司发消息,得到安律秒回一条你活干完了吗的恶毒言论。

 

助理哭着脸继续看文件,边伯贤却去而复返,一手拍在桌子上,问道:“张艺兴后面的预约是什么时候?”

 

这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件,边伯贤想查大可以查,助理也就没有藏着,“后天上午十一点。”

 

边伯贤道了句谢,这下真走了。

 

他想他肯定是发疯了。

 

“先生请问是要看什么款式的戒指?圣诞节的话我们有推出、”

 

推掉晚上的工作来市中心的商场买戒指什么的根本不是他的风格。

 

“不要男女对戒。”

 

导购员笑容一僵,但很有素质地调换了风格,把女朋友三个字吞了进去,“那先生的对象有什么喜欢的风格吗?像圣诞节我们新推出的三款、”

 

“最贵的。”

 

张艺兴结婚离婚跟他有什么关系,特别来他工作的律所耀武扬威又跟有什么关系,他已经是成熟的男人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会因为张艺兴不肯跟他接吻生闷气还要哄人的傻逼了。

 

“我有对象了。”成熟男人戴着戒指对自己的无辜实习生宣布道。

 

虽然对这也不是那么关注的实习生抬头看着边伯贤的表情,还是啪啪鼓掌,“好的,边律,我知道了,你有对象了!”

 

然后呢?

 

然后边伯贤直接推门进办公室了,不像宣布自己脱单,更像宣布开战。实习生不知甚解摇摇头,决定还是好好看资料。而边伯贤埋头苦干了一天,更是加班到深夜才离开回家,躺在床上根本睡不着。

 

他活像一座随时会爆发的火山,在皑皑白雪下闷声发狠,只等一声令下。

 

上午十一点,张艺兴和捧着玫瑰的外送员一起上电梯,他和妹妹抵达前台登记,外送员比较直接,问边律在吗,有花送给他。妹妹听见这个姓氏愣了愣,不过她韩语不好,只是抬头看了眼哥哥,张艺兴低着头在那里登记信息,仿佛根本什么也没有听见。

 

前台暂时收了花,嘟囔着这又是谁瞎了眼来追求边律自讨苦吃。张艺兴签完字,领着妹妹往上走,安律已经在会议室等着。

 

张艺兴其实不是很想在场,他妹妹是个有主见的成年人了,婚姻是自己选的,离婚也是自己选的,张艺兴在结婚前表示过不理解和反对,但最终婚也结了,现在离,他自然也不会冷嘲热讽,只是充当个翻译。

 

商谈没有进行很久,只是谈定几天后两方都见个面,在末尾妹妹提出想要上个洗手间,先拎着包离开了。

 

安律合上文件夹和张艺兴相对无言,她是没什么想问的,张艺兴喝了口咖啡,却主动开口道:“安律,和边律很熟吗?”

 

“同事。”

 

张艺兴眼底淌着柔光,“我能拜托安律一个私人请求吗?”

 

私人请求,安律顿了一秒,“说来听听。”

 

“今天中午,能请安律邀请边律和我们一起用餐吗?”

 

安律抬了抬头,“礼尚往来,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我在追求边律。”

 

这回安律终于改变了表情,她谨慎地打量着面前的男人,想看看这话里有几分真心几分玩笑,但意外的是她也看不清张艺兴的想法,张艺兴坐在她的面前,面容上却仿佛蒙着一层薄雾,是雪后晴天下的白茫茫大地,唯有瞳孔漆黑。

 

“那我们今天中午要吃什么呢?”

 

律所的卫生间设计很简洁,洗手池在正中间,妹妹只想补个妆,还没拧开口红,就见一个穿着格纹西装的男人走到了她的身边,不知为何她突然紧张起来。

 

边伯贤知道她是和张艺兴一起来的,他一边慢条斯理洗着手,一边注意到女人左手无名指上有着长久佩戴戒指的痕迹,但是手指空空。这就是张艺兴的妻子吗?他无形间像朵争奇斗艳的明花一样傲慢起来,但又矜持着问道:“您认识张艺兴吗?”

 

妹妹听了个大概,她韩语真的不太行,丈夫会说中文,平时也不觉得有什么,现在真一个人对上韩国土著对话,心里发怵,只能撑着脸点头。

 

“我是张艺兴以前的大学同学,您或许听过我的名字,我叫边伯贤。”边伯贤伸出擦干净水滴的右手,妹妹回握了一下,觉得自己可能该说什么,但是组织语言能力比较差,只好装着高傲道:“您好。”

 

边伯贤忍不住挑了挑眉,心想张艺兴怎么会喜欢这种傲慢冷漠的女人,难怪要离婚,可谓小肚鸡肠到了极致。

 

他倒是想问问为什么离婚,但是在卫生间拉着人聊这个肯定不对,只好收回手假装不在意离开,妹妹跟在他身后,还在思考这人刚刚说的是个啥。

 

路上他们遇见了拿着文件出来的安律和张艺兴,妹妹一见张艺兴连忙走了过去,边伯贤咬着牙,看着两个人站得紧紧的就心里发堵。

 

“要一起去吃饭吗,边律?”安律突然提道,“去吃日料。”

 

边伯贤恨得牙痒,又想说不又想说好,此时张艺兴往前走了一步,说道:“一起去吧,很久不见了,一顿饭也不肯和我一起吃吗?”

 

“怎么会,”边伯贤吐出来的每个字稀碎,“那就一起吧。”

 

这人到底是哪里来的厚脸皮,一边和别的女人离婚,一边又邀请前任一起吃午饭,边伯贤理智上大声咒骂这个混蛋,情感上又隐秘增长出这混蛋还记着自己的受宠若惊,像是冻得太久,明明知道过于靠近火堆会受伤,却仍忍不住冒着疼痛汲取温暖。

 

最后一餐饭局六个人,助理和实习生面对面相视无言,张艺兴点单点的很豪迈,妹妹小声告诉了张艺兴刚刚在卫生间发生的事情,边伯贤只看得见两个人头靠头说小话,芥末挤了半管,都比不上心里的酸涩。

 

离婚的夫妻还秀什么恩爱!

 

安律一切看在眼里,她不仅看着了边伯贤的不甘心,还看见了边伯贤手上那枚崭新的圣诞节新对戒,出于对昂贵寿司的珍惜之情,她敲敲碗筷,故作惊讶道:“边律,你手上的戒指是什么呀?”

 

边伯贤自己都忘了自己的戒指作用,低头看了眼,实习生很有眼色地主动回答,“我们边律有对象了!”

 

话音刚落边伯贤便抬头去看张艺兴,但张艺兴只是坐在那里,嘴角的微笑连弧度都没有变过,仿佛丝毫不在意。也是,他都结婚了,还怎么会在意自己一个前任有没有找下家呢,而且他找下家跟他也一点关系也没有,这世上他又不是只会喜欢张艺兴一个人,再找一个喜欢他的很难吗?

 

“我对象可温柔了,什么都会听我的,从来不和我吵架,每时每刻都关注着我,全心全意只喜欢我一个。”边伯贤自言自语编造,张艺兴也不动筷,就看着他编,于是话到了嘴边又是一变,“虽然也很爱闹脾气,娇气得很,这也不许那也不许,主意大得很。”

 

助理啥也不懂,只是听着就觉得这对象也太精分了吧,到底是不是一个人啊!

 

张艺兴没有对这对象予以置评,边伯贤一拳打进棉花里,反思自己刚刚那一段话,简直滑稽的像个小丑,漏洞百出,是个人都该听出来他的矫揉造作,想想就让人脸颊发烫。他无名地又委屈起来,因为这个对象根本就不存在,他就是一个人,就喜欢张艺兴一个人,找一个喜欢他的不难,找一个他喜欢的难死了。

 

一顿饭吃完,边伯贤反而最先没有了精神,草草告别离开,不肯多看张艺兴一眼,多看都觉得自己跌份。妹妹一顿饭吃的专注,只觉得餐桌上气氛有点怪怪的,但并没有多想。安律左手知道以边伯贤那副狗都嫌的精神状态根本不可能找到那么好的对象,右手知道自己这位新客人的亲哥哥和边律看起来颇有一腿的新八卦,外加似乎中间还有那么点狗血怨侣误会,连高档寿司都没这顿瓜吃的爽。

 

“没想到你们还认识。”上车后,喝着奶茶的妹妹随便说道:“我是在想律所的律师应该不会在卫生间揽客,那你们是朋友吧?”

 

张艺兴系安全带的手一个用力,制动锁住了剩余的长度,他眉梢跳了跳,一整餐饭都绷得很好的表情像是因为这一个下意识的皱眉失去了控制,颓唐里滑落些狼狈的怨愤。

 

“朋友。”

 

那时他还不敢在外人面前称呼边伯贤是他的对象,有对边伯贤可能只是玩玩的怀疑,也有为自己找一条后路的打算,他害怕自己受伤害,却还没有想过伤害别人的下场。

 

边伯贤骂他自私自利又贪婪,一点没错,他就是这种恶劣的人。

 

“如果前男友能算是朋友的话,没错,是我的朋友。”

 

“那你......”妹妹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没有多少安慰自家哥哥的经验,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哥安慰她,这顿饭她光顾着埋头吃,也没多去观察两个人的模样,不过她哥现在看起来倒是好像对这前男友还有很多旧情,而那位边律饭桌上的话显摆地又太鲜明,很难不让人觉得两个人有宿怨,有怨恨也好点,总比全然不记得要好。

 

可她也不能来一句没事,你看人家边律也记恨着你呢。

 

“做小三是不对的,对吧?”

 

“啊?”

 

话题跳得太快,她张皇地转头去看张艺兴,而张艺兴只是微微抬着头启动了引擎,他那点漆般的一双眼里蒙着微尘。

 

“但是那不是婚戒。”这一句话恍如自言自语,埋没在了唇齿间,他无由来地笑了一下,踩下了油门。

 

原本妹妹是想住酒店的,男女毕竟有别,这样她乱摊东西也心安理得,但是张艺兴估摸着这个离婚手续没一个月办不下来,住酒店一个月着实没必要,还是把人接进家里,又不是住不下。把人送回家,张艺兴却又出了门,随便逛了圈商场,在广告牌上找到了今晚记忆深刻的款式。

 

“我能看看吗?”

 

导购员热情服务,张艺兴没戴,只是拿在手里转了一圈,“男款对的有吗?”

 

优秀的导购绝对没有性别歧视,自然道有。张艺兴估了个宽度,买了一对,回到车上一扔副驾驶座,觉得自己也是犯贱,以前人等着他的时候他不要,现在人不等着他了,他眼巴巴地凑上去,凑上去做什么呢。

 

他唾弃完自己,还是拆开了包装,拿出来想要套进自己的无名指,只是食指一碰到冰凉的金属环,便想到了那个无名无姓的边伯贤新温柔对象或许也会是这样给边伯贤戴上戒指,如果浪漫的话大抵是在烛光晚餐上,如果低调的话可能就是在昏暗的车里,如果按边伯贤的风格应该会在床上,如果按他的风格来,应该会偷偷藏在某个地方等人自己发现。

 

但都不该是这样,张艺兴想,不该是现在这样,他一边想,一边终于还是将戒指套入了指根,现在他与边伯贤戴着一款的戒指了。

 

只是金属环冰冷,所谓离心脏最近的地方,是希望用渴望爱情的炽热的心脏来焐热这圈精致的代表着占有欲的项圈吗?

 

他紧紧闭上眼向后靠去,感觉自己的喉咙也像是被什么东西掐紧了一般,他摸索着打开了手机,边伯贤的电话号码他没有删,只是存在那里,用边伯贤三个字普普通通的备注,特别的只有他看到这三个字符的心情而已。

 

张艺兴没有犹豫,拨了出去。

 

接通的速度比他想像中的快,却没有声音。

 

张艺兴等了一会儿,问道:“边伯贤?”

 

“什么事?”冷漠的、烦躁的、催促的,以及,熟悉的边伯贤的声音。

 

他忽然笑了一下,用戴着戒指的那只手捂住喉咙,继续道:“周末你有空吗?”

 

电话那头传来了烦吵的敲键盘的声音,像是一种忙碌的背景,“没有。”

 

冰冷的戒环硌在隔着一层薄薄皮肤的静脉上。

 

“要陪对象吗?”张艺兴听到自己无比冷静的声音,不像是他发出来的,更像是这枚戒指和另一枚摩擦的声音。

 


“是,还有事吗?我很忙。”

 

张艺兴没有等也没有回应,直接挂了电话,他摘下了没有被焐热的戒环,发动了油门。

 

而被挂了电话的边伯贤只是茫然地对着暗下去的屏幕,搞不懂张艺兴这个电话到底是为了什么,他抬起头还能看见摆在门边的代表着他愚蠢做作的骗局的红色玫瑰花,张扬耀眼,和无名指上的金属光亮一样的令人移不开眼。

 

张艺兴看出来了吗?这个电话只是为了测试他来嘲笑他的吗?

 

边伯贤分不清,他的脑子在遇到张艺兴的事情上似乎格外的笨拙,就像当初他追张艺兴,笨得会去论坛里按照追人一百零八法一条一条照做,完全不像个能一次通过法考的优等生,就像当初张艺兴甩他,周围所有人都在暗示他张艺兴可能要离开回国,他还觉得才不会呢,张艺兴喜欢他喜欢的要死,怎么可能回国。

 

这已经不是像个笨蛋了,这就是给纯笨蛋。

 

纯笨蛋思索着自己的应对,想到一半又觉得这个电话表现得完美又有什么用,第一次见面没有戴戒指,第二次就欲盖弥彰嚣张得彰显虚假对象的存在感,怎么看怎么有问题,是个人都看出来了吧?

 

一想到这里边伯贤就烦,他今天宣言有对象的事情全律所根本就没有人信,不过这也无所谓,反正边伯贤只想要一个人信,管别人信不信呢?只是不知道是谁听去了八卦,律所的人不相信边伯贤有对象,但是都觉得边伯贤可能疯了,为了让只有他下注的“边伯贤到底可不可能找到对象结婚”赌约胜利,都开始研究契约婚姻了。

 

婚姻,边伯贤一想到这个词就头痛,他拒绝让自己产生更多的联想。

 

第二天边伯贤顶着黑眼圈上班,一进去就看见前台一束比自己昨天还夸张的红玫瑰,他看见就觉得头痛,刚要直接走,却听到前台喊住他,说是送给他的。

 

边伯贤虽然脑袋发热做戏,但也知道戏要有人看,他只做给张艺兴看,今天张艺兴又不来律所,他花这个破烂钱又不是为了好玩,正想着可能是什么没听过他赫赫恶名声的新角色,前台便继续说道:“是一位叫张艺兴的先生送的。”

 

他都快走过前台的脚硬生生走了回去,签收了。

 

张艺兴为什么要送他玫瑰花?

 

“边律,你对象给你送的?”可能是全律所唯一相信边律或许是有对象的实习生惊讶地看着边伯贤抱着玫瑰花上来,要知道昨天的玫瑰花都是前台送上来的,今天却是自己亲自拿。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的玫瑰花数量多一点,边律的脸都被照得通红。

 

边伯贤含含糊糊应付了,昨天那束花他下班就给扔了,多看一眼都心烦,今天这束比昨天那束劲还大,昨天还只是心烦,他今天看着却是有点彻底转不动脑子了。

 

张艺兴为什么要送他玫瑰花这个问题在上楼的时候已经被抛之脑后,现在边伯贤想到了另一个更让他混乱的事实。

 

张艺兴送他玫瑰花。

 

见了鬼,谈恋爱的时候张艺兴都不送他玫瑰花的。

 

张艺兴送他玫瑰花。

 

这人果然是个渣男,还没有和对象正式离婚,明明还在婚姻存续期间,却给别人送玫瑰,还是这么大一束,还写明了名字,这跟出轨有什么区别!骗婚gay,难怪要离婚,这么不知廉耻!渣男!

 

难道是当初甩了自己后悔了,现在想要复合?

 

这个念头根本不能出现,边伯贤痛苦地揉了揉太阳穴,他不敢想这个理由,这个理由可以清晰地说服他,叫他忘记被甩的这几年的痛苦,忘记当时对张艺兴的痛恨,甚至可以忘记自己到底为什么坚持想着要张艺兴低头向他道歉,他不敢想张艺兴会回来找他复合。

 

这样他成什么了呢?

 

他成什么了呢?

 

张艺兴都扔下他结婚去了啊。

 

玫瑰花还是滚出了办公室,交由实习生处理。实习生也不敢扔,只好找了个空的花瓶插进去。晚间律所代表下来宣布要大聚餐,所有人晚上烤肉馆报道,吃韩牛。边伯贤想躲,却被强拉去参加,话题当然还是那个虚假对象。

 

一个谎言撒了就要用更多的补,边伯贤谈起这件事就心情差,也不想一根筋走到底,老实交代没有对象。

 

“不会啊,边律今天还收到了花。”实习生此时又跳出来了,“是他对象送的啊。”

 

老实孩子脑子轴,边伯贤一句话就可以反驳,可是他一想到这句话的含义是张艺兴是他的对象,反驳的话语突然又冒不出嘴,只好大口喝酒,才能说出一句不是。安律坐在他斜对面看戏,只觉得边伯贤好像都要哭出来了。

 

但他当然没有,一整个晚上光顾着喝酒,饭都没吃几口,果不其然第二摊就醉倒,晕晕乎乎那这个杯子在那发呆,旁边的同事说要给他朋友或者家人打电话,却被边伯贤一手挥开,说他自己打,然后指纹解锁了密码,想也不想按了一串数字出去。

 

接通的很快,只是接通了边伯贤反而不说话了,旁边的同事连忙顶上报地址,拜托他快点过来接边律回家。

 

等张艺兴出现在包厢门口时,安律还在想,有些人追人可真轻松。

 

同事还没来得及确认下这位是不是边伯贤自己叫来的,边伯贤就先站了起来,对着他骂了一句脏话。

 

完了,没把朋友叫来,叫来了对家。

 

“你应该淋着大雨来大哭着来跟我道歉!”

 

没人听懂这句话,外面也没下大雨,张艺兴眨了眨眼,看着发酒疯的边伯贤,问道:“哭不出来怎么办?”

 

“你为什么哭不出来?哭不是很容易的事情吗?”分手后天天哭的边伯贤理所当然道。

 

张艺兴沉默了几秒,而后往旁边的人借了一瓶酒,洋洋洒洒倒了自己满头,他现在满头酒气,不比边伯贤好多少了,但是对比淋着大雨大哭,还是敷衍了不少,“这样可以吗?”

 

边伯贤也沉默了几秒,却乖顺地走到了张艺兴身边主动牵起他的手,意思似乎是可以走了。

 

感觉赌约好像真的要输了的众位同事目送两人离开。

 

开车的时候张艺兴心里还在想别遇上查酒驾的,他现在这样估计交警都懒得测他,直接拉走。幸好一路通顺,边伯贤也没有吐,趴在他肩上上楼的步伐也稳当,张艺兴不确定边伯贤有没有搬家,所以是回的自己家。

 

门打开的时候,边伯贤还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

 

地砖,地毯,壁纸,壁灯,甚至是玄关的挂钩,桌椅沙发的款式,那些被他利落全部翻新改换的装修,那个曾经他和张艺兴一起共住的房屋的模样,现在又崭新而鲜艳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对不起。”张艺兴弯下腰去给他脱鞋,“当初我不该跟你说分手。”

 

“嗯。”边伯贤机械地应了一声。

 

“你会原谅我吗?”张艺兴也同样的机械,说完自己都觉得好笑,他没指望边伯贤回答,所以给他换完鞋便领着人去主卧直接睡觉。

 

主卧也还是那样的装潢,就连被单的样式都没有变。边伯贤本就酒喝多了,现在一看这些头更加晕,分不清今夕何夕,抿着嘴就爬上床要睡觉,闭了眼又突然坐起来,还记得要亲一口张艺兴再睡,张艺兴哭笑不得让他亲了,确认是真的睡了,才退出去。

 

妹妹已经被吵醒站在了门外。

 

“谁啊?”

 

“边律。”

 

妹妹震惊,“你不会要对他......酒后是犯罪的啊,小三也不能这么当吧!”

 

张艺兴被她的想象力打败,“我在你心里是这种人吗?”

 

“坏起来谁说的准。那你晚上睡哪里?”

 

“去书房赶设计稿,本来就要熬夜。”张艺兴摸摸她的头,“去睡吧,很晚了。”

 

边伯贤一觉睡醒还记得早上八点起,满分打工人无疑,揉着眼睛一坐起来,就想到了昨天晚上的丢脸纪实,恨不得晕过去再睡一觉。然而比起丢脸,他看着周围熟悉的布置,一时不知道该为张艺兴还记得这些而触动,还是该为自己也记得而羞耻。

 

玫瑰花,装修,这似乎都导向同一个回答。

 

“醒了?”妹妹敲开了门,“换洗的衣服放在那里了。”她不会韩语,英语还是会的,“早饭烧好了。”

 

感动和狂热一去不返,边伯贤心里又开始勃然大怒。张艺兴怎么敢,怎么敢让别的女人住进他们共同的设计里,他们不是要离婚了吗?这女人知道自己住在什么地方吗?知道这里的每一块砖的花样都是他和张艺兴亲自去确定的吗?他们在这屋里接吻的时候,又想过余光所见的任何,也都在另一个地方同样见证过他和张艺兴的亲热吗?

 

妹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怯怯退出。

 

边伯贤一扫旧情复燃的热烈,洗澡换好衣服,冷脸吃早饭,就连张艺兴特意给他准备的甜牛奶都没喝两口——一口就喝完了。张艺兴当他还在生气,不是谁都会接受前男友的回头的嘛,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我送你去律所。”

 

“我不用你送!”边伯贤现在就跟个碰一下要炸的炮弹似的,张艺兴怎么回事,还没有离婚的前妻和他这个前男友坐在一起吃早饭,就不觉得有问题嘛,就不怕暴露吗,胆子就这么大玩的这么花吗?

 

“我今天也要去律所,顺路。”张艺兴心平气和给他推了推水果。

 

边伯贤不吃,闹脾气。他不吃妹妹吃,妹妹吃了边伯贤也吃,不知道在闹哪股子脾气。

 

三个人还是一起上了车,张艺兴开车,下了车边伯贤完全可以直奔自己的办公室,可他还没来得及跑,便看到律所门口另一个高个男人走向了他们,今天还下了雨,边伯贤一个人撑的伞,张艺兴和妹妹两个人撑一起,那男人看见他们便撑伞走过来,非常顺手地把妹妹接到了自己伞下。

 

毕竟是和平离婚,这点尊重和照顾还是很默契的。

 

张艺兴也不插手,自然看着男方领过妹妹的拎包,还对他打了个照顾,然后一起进了楼。他今天的任务到此为止,扭头一看,边伯贤已经愣在了原地。

 

他又不聋,对方叫得那叫一个客套,大舅哥。

 

“她不是你老婆?”

 

张艺兴差点被他这一问给问傻,“我妹妹啊,安律没跟你说?”

 

好简单的问题,边伯贤自己去打听下,安律总不能这种人际关系也不告诉他,可他就是没有,还脑补了那么一大场戏。

 

“你不会以为我要离婚吧,边伯贤,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一个骗婚gay形象?”

 

边伯贤绷着脸不说话,意思不言而喻。

 

张艺兴在震惊反驳的前一秒想到了自己还寻思过当小三的心路历程,立即闭嘴。他反驳还好,他闭嘴了边伯贤却来劲了,“你也承认了吧,自己是个坏人!”

 

“骗婚gay不是。”张艺兴叹口气,天气昏沉,雨不大不小,他在这一刻吹拂的雨水湿气中清醒地唤回了被他所抛弃的智商,什么对象,有对象哪里还会给他打电话,那戒指一看就是全新的,跟他拆开来的一模一样,“小三是真的想过。”

 

这下轮到边伯贤不高兴了,“我在你这里难道是个会找小三的人吗?”

 

张艺兴收起了手里的雨伞,纷乱的雨丝落在他的眉眼里,在边伯贤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之前,手里的伞已经罩到了张艺兴的头顶,肩膀只湿了几个斑点,动作迅速地毫无余地。

 

这比什么问答都要来得直白。

 

“对不起。”

 

“这句话昨天说过了。”

 

张艺兴挑了挑眉,笑了。

 

“好吧,我说错了,重来?”

 

边伯贤抿着嘴倨傲点头。

 

“我喜欢你,可以和你重新在一起吗,边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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